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傻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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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们这群已二十多岁的发小,竟然又在家乡模仿起小时候的游戏。小山提议说,来,我们围着这个房子放把火吧。熊熊烈焰便燃起了。我忽热想到自己家离这所房子很近,而家中放着新电脑,电脑里的论文还没备份,于是拔腿就往家跑。到门口时看见门竟然没锁,心生害怕,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,确认他还在上班并未归家。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傻子、傻子妈妈,傻子妹妹齐刷刷的眼光射向我,沉默不语,继而接着做自己的事。而我家中的陈设摆放,竟然与傻子家一模一样。我赶紧奔向我的电脑,所幸没被烧坏,但掂起后哗啦啦的流水瀑布般地倾泻在眼前,双眼模糊。我什么也看不到了,焦急地腾的一下坐起来。四周黑暗且寂静。我摸索着按亮手机,才凌晨五点半。

  缓了缓我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,是梦啊。本来昨天晚上就有点失眠,这一下子又清醒过来。翻了翻前几日群里说傻子出车祸身亡的消息,有点唏嘘。

  傻子原来并不傻,还顶聪明,算是我哥哥那一年龄段的伙伴,比我哥哥长几岁。听人说傻子小时候在学堂外面听老师讲课,回家后比那些坐教室的学的还好。可惜的是,有次傻子爸爸妈妈带他妹妹去外婆家,不知为何就是不带傻子去,傻子生气,叫了几个小伙伴喝白酒。那时大家都小,其他人并不敢怎么喝,傻子心气高,咕咚咕咚大概喝了一瓶就把脑子烧坏了。等到爸妈从外婆家回来,吓傻了。可是这再也不可逆了。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。自此傻子便有点神经病,犯起病来可怕的很,大人小孩都避之不及。

  傻子妹妹与我们是一般大的。一开始我们也并没有因为她哥哥的事情故意疏远她,毕竟小孩子爱玩而且天性还算纯良。但是她性格有些古怪别扭,用我们那儿的方言讲,就是有点阴阳。我们好端端去找她玩,她并不愿意,而且扯着别扭的洋腔普通话,有显摆嫌疑,与我们格格不入。如果对所有人一样吧,倒也情有可原。可她偏偏看不惯我们这些女孩子,有男孩子去找的话就热情活泼的很。这在我们那时候的眼里如何容得下啊。我们并不能顾虑那么多,想的只是我们女孩子哪里招惹着你了要摆那么大的谱。渐渐的就不愿意和她来往了,反正就算约也是约不出的,再后来她就更特立独行了。

  慢慢地,年华发芽。哥哥辈们陆续娶妻生子。早前在傻子还正常的时候,傻子家最先盖起高楼,那时候傻子爸爸夸下海口,我家这高楼盖起来,要嫁的姑娘排队来。可是谁愿意嫁个傻子呢?那时候我们那里有个厂,厂里有些年轻的打工小姑娘,傻子看上了其中一个。他就总是在下班时间堵那里,想跟姑娘说说话,吓的人家不敢一个人过。没过多久姑娘实在受不了辞职了,此事也就不了了之。虽说傻子想找个媳妇儿特别难,但傻子爸妈并不放弃,四处托人说媒,还真给说着一个,媒人说姑娘挺正常挺好的,所以傻子家花了大价钱也乐意。那时候傻子一家都特别有希望,傻子妹妹出去逛街都想着这个未来嫂嫂,不忘给嫂嫂带好吃的。谁成想,没几天姑娘竟然犯病了,谁也不认,还打傻子妈妈。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傻子一家被骗了,再想去找那人也无影踪了,没办法只好让姑娘走了。差不多同时期傻子家买的奶牛也死了,损失惨重,傻子妈妈受不了打击开始变得抑郁,有时神神叨叨。傻子要一直吃药,家里本来也就不富裕了,傻子妹妹要上学,现在傻子妈妈也要看病,家里就靠傻子爸爸支撑。傻子爸爸年纪再大,也是没有办法。就这么熬了几年,傻子妈妈心情慢慢变得好些,总算是正常了。但傻子的婚事,再没有人抱有希望。

  后来遇上拆迁,傻子家能分到几套房子。傻子妹妹大学毕业开始工作,也谈了个外地男朋友,不管如何,生活总算是好似步入正轨向着朝阳而去了。倘若命运就这么稳稳当当,等到傻子妹妹男朋友毕业,傻子家也有房子,只需好生照顾父母也照顾傻子,这样的日子也不失为一种安稳吧。眼看希望就在前面,再次破碎的感觉,说多少次珍惜眼前人也挽回不来了。

  其实前几日群里突然说起听说傻子去世的消息,我是不太信的。现在大家四散零落并不易求证。没说几句这个消息就被湮灭,小伙伴们改谈游戏世界。傻人真的有傻福么?如果说离开这个世界也算是一种福报的话,毕竟可以不受病痛折磨不被世人诟病。

  我们那儿地方不大,各种关系连带着本家。算起来傻子要叫我爸爸为哥哥,别看傻子傻,叫人总是很对的。他喜欢串门,串到我家时我爸总是给他点肉,或者给根烟,他便开心地走掉。平时一般如果有红白喜事我爸爸总会给我打个电话告知一声,而这几日我打回去并没有听说。今日我挂了电话后重新打过去,问他傻子是不是真的死了。我爸爸才说,昨天他还在交警大队帮忙处理事情,此前他已回去过一次。傻子爸爸妈妈文化程度不高,这种事情又不能只让傻子妹妹和男朋友两个孩子去,所以他和我叔叔还有一些人在帮忙。我爸爸说,傻子是在晚上天擦黑的时候骑着电动车,被对面的装什么的大车给撞了,特别惨,都不成样子了,司机没有逃跑,赶紧打了电话报警,警方介入了。是傻子逆行,但具体责任划分没出。傻子尸体现在还在殡仪馆,费了许多工夫好让仪容看起来正常些。尸检报告要十个工作日,责任报告不出没法火化,昨天他们谈赔偿问题,所以自然不会办事,我爸爸便没跟我说。

  想起这些年在自己身上经历的种种。时光赐予我最好的礼物,是对人对事变得宽容。十岁时看不惯的人,想都不想再也不理没有余地调和,二十岁懂得每个人都有无奈看不惯的不要去看就好了,二十五岁哪有那么所谓的看不惯,那些人开心就好与你何干。成长于我,就只是对于别人做到我能力以外的事保持敬畏。尤其这一年,所发生的事,让我的愿望越来越脚踏实地。新年伊始,希望离世的人还会有人想起,希望在世的人懂得珍惜。